戀愛十部曲第七章
連續五日,去那條後巷當指揮家。
二宮在這五日,算是渡過了人生中最充實的日子。
首先,是那個密眉的松本潤。
「二宮老師。」前天,松本在練習後走了過來。
他好像開始接受自己的出現。
「有什麼事?」
二宮起初以為他要向自己投訴。
嘛,這種事第一、二日都經常出現,不是音調問題,就是拍子不當。
「那個………」但他稀有地支吾起來。「之前說了些很過分的事,真是很抱歉。」
「什麼?」
「我道歉不代表我會承認你是我們的指揮家啊,」松本連忙狡辯着。「雖然那夥人說什麼你還要比櫻井老師指揮得好,但我不認同的啊,櫻井老師才是最好的指揮家,可是你不是,別以為我會認同你,總之你不要指望可以取代櫻井老師的位置。」
話畢,二宮有點摸不著頭腦,看着氣得臉紅的松本遠去。
「他是想跟你道歉的,」大野笑了笑。「不過性格還是有點別拗,其實心底很欣賞你這指揮家的。」
「我這些初學者都算好?」二宮半開玩笑地說道。
「好,當然好。」大野故作左右瞄瞄,確認沒有人才悄悄說。「我覺得你比櫻井老師還要指揮得好。」
「怎會怎會,他才是指揮家呢。」
「說實話,他不是真的這樣想當指揮家,名氣之高都是靠父母的,自從他一次表演被人在台下小聲批評,他更覺得自己不是這料子。」
- 那傢伙,到底懂不懂什麼是音樂?
原來櫻井翔並沒有忘記過。
或許他是想自己體會到指揮家的辛勞吧。
自己未當過指揮家,卻隨便批評人,二宮有點後悔自己的魯莽。
第二件事,是《戀愛十部曲》。
「鏘—」二宮提起剛寫好的譜,擺弄在櫻井面前。「怎樣?我決定了,這曲就這樣作,你滿意了沒有?」
櫻井拿過來,上下掃視着每一頁。
「不算差的作品吧。」
「覺得好的話,就直接讚我嘛。」二宮卻得到的是櫻井的白目,最近他學了自己,好喜歡對樂團的人白目以對。「差四部就完成的了。」
「不過小和,你不覺得這部曲有點似曾相識嗎?」
二宮兩頰頓時漾紅了,他打死都不想說,這些都是拜櫻井翔所賜的。
「哪裡有,我可沒有抄襲別人的作品。是我的創新,創新啊。」
「是嗎。」櫻井自覺沒趣,繼續埋首工作。「那你想怎樣去用這曲?樂團表演,還是要大野獨奏?」
對啊,二宮沒有考慮過這問題。
時間只有一個月,樂團的話未必夠時間夾得來,自己又不知道從何處得到尾四部的靈感,時間是個大問題;獨奏的話,又要找個合適的人才行……
小提琴的大野是可以列入後選名單。
還是松本?但是大提琴,有點………
再不是自己算。
結果這問題在頭四日內,還未得到結論。
第三件事,又是那混蛋弄出來的。
「今日,我有事要宣布。」第四日的練習,櫻井倏然站出來。
二宮本以為他會宣布,自己重當指揮家。
「我決定了,」櫻井向二宮望了一眼,笑了。
「今次演奏由二宮和也當大家的指揮家。」
「什麼?」
「我已跟大會那邊說好了,宣傳設計的都說來得及更改。」
「但是,未免太遲告訴我們吧。」
至少跟當事人,事先討論討論吧。
這個人,真夠我行我素。
「當指揮家不是你的夢想嗎?我幫你實現它而已。還有,」櫻井扯起嘴角笑,但那個笑容在二宮眼裡,多了分憂憂的傷感。「論誰比較有才華當指揮家,大家都心裡有數吧,儘管你們沒有說出口,但我是知道的,我領導得一點也不好。」
「其實那個呢……」
櫻井望向說話中的二宮。
- 那傢伙,到底懂不懂什麼是音樂?
到了這個時候,不得不道歉了。
「那個……我………」
果然,是自己令櫻井翔如此失落。
是自己的錯……
「我真是對……」
「如果櫻井老師你不當指揮家,那麼你不參加演奏了嗎?」
松本問了問題的中心,不竟有許多觀眾都是慕櫻井之名而前來欣賞的。
現場又是一陣嘩然。
「一定會失很多觀眾的啊。」
「可是我並沒有再想當指揮家的打算。」
「這不是辦法的。難道你想欺騙觀眾麼?」
「我亦沒有這個打算。」
二宮頭疼了,他真是不會去理樂團變成怎樣,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去玩。
當初沒有跟他來就好。
但二宮有一陣愕然,自己居然對於樂團的著想,還要過於自己的夢想。
「鋼琴家。」大野驀然冒出一句話。「櫻井老師,不如試試做中段加插的鋼琴家吧。你不是很喜歡鋼琴的嗎?」
是啊,還有鋼琴。
但只見櫻井翔擺擺手。「又沒有曲,什麼都沒有準備,這點子不行。」
「誰說不行?」二宮自信滿滿地從包包拿出樂譜。「你別忘記還有我的獨奏曲啊。」
櫻井嘆了口氣,苦笑着。「真是敗了你。」
樂團的人練習完畢,二宮仍留在室裏,說要完成鋼琴的樂章,櫻井亦留下陪他,也可以換句話說,是要監視他的。
「總是覺得這個音好奇怪,在這兩段間有個半分音好像失去了柔和的協調,又不可沒有,沒有了就連不上來……」
「在哪裡,給我看過。」
二宮指給他看,但發現櫻井的視線卻不是在譜身上。
「喂,別望住我發愣。」
「抱歉,因為很少見到你這樣埋首工作。」
「怎說呢,總覺得終於可以上台表演實在太……真是不知道應該怎樣說才好,就是好想努力做好它,令它完美—不是,等等!」二宮突然想起了什麼,他瞪住櫻井翔。「你即是說,我之前一點都不給力嗎?」
櫻井翔噗哧笑了,咯咯地開懷大笑着。「真是太遲鈍了。」
「還不想想我這樣努力是為了誰?」
「不就是為了你自己麼?」
二宮白了他一眼,那個人真是無藥可救。
「別忘記是我給機會你的啊。」櫻井繼續說,然後提起筆在紙上寫着。
「又沒有人叫你讓給我,你大可自己繼續當指揮家。」
「我是對人,不是對事,見你比我指揮得好才會讓給你。」
「只有這樣?」
「只有這樣。你不是都想表演會成功嗎?大家都是朝着這樣的目標而已。」櫻井在紙上又是一個音符,卻是個四分休止符。
「沒有其他了嗎?」
「其他?」
「我意思是,」
自己又是期待他給什麼答案。
其實二宮毋須執著他讓位的原因,但心底有把聲音告訴他,他想聽到工作以外的原因。
明明大家只是指揮家和作曲家的夥伴關係。
「就只是因為表演?」
二宮只是見到櫻井眼裡的冰冷,跟之前強吻自己的好相似,但有別於那次的,是他今次好想知道那冰眸下是在細訴什麼,他什麼都好想知道,櫻井翔的所有他都想知道,但就是無從得到答案。
或許,改變了的人就只有自己一個人。
櫻井走了過來,一個俯首,他龐大的影子映照在臉頰上,憑着之前的記憶,二宮知道櫻井的下一步是什麼,於是趕緊閉上眼,可是眉心總是鬆弛不到,好像太多事卡在那裏,鎖死着,。
許多一點一滴,一舉一動,櫻井的全部他都不知道。
為什麼就是不告訴我?
為什麼總是不答我?
之前的吻,又是代表什麼?
最後,溫度落在額上。
一股無名的失落湧上。
「加油囉。」
說完,櫻井擱下筆,揮手從後門離開。
看着那抹影子遠去,二宮望向樂譜,原本整齊的五線譜已填上櫻井翔的筆跡,是剛才用鉛留下的樂章。
二宮自問,這小段自己一定想不出來。
明明就比自己更有才華,為什麼要放棄指揮家的位置給自己?
「啊—」門後傳來重重文件的掉落聲。
一個濃眉物體出沒了。
「抱歉,我想拿回些樂譜,那個、嗯……不是有意見到的……」
即是,他見到櫻井翔剛才吻了自己
的額頭。
幸好是額頭。
二宮挫敗地嘆了口氣。
之後第五日,就發生了一段小插曲。
櫻井沒有來,他說要跟設計宣傳那邊討論修改名單事宜。
就在練習前。
「二宮老師,」二宮記得那個是女長笛手。「你跟櫻井老師很熟的嗎?」
緊接着的是,一小群清脆的笑聲。
二宮意會到發現什麼事,眼神投向一臉不以為然的松本潤。
「說話回來,二宮老師和櫻井老師每次都是同一時間一起來這裡的。」
「那麼是預先約好了囉?」
「也許是同居的,然後一起來呢。」
又是一陣零碎的笑聲。
二宮有點忍不住。「好了,我們是時候開始了……」
「你先答我們,」她又問道。「你們是什麼關係?」
什麼關係?
他們可以是什麼關係?
腦海頓然浮起櫻井翔在黑漆下的聲音。
- 我喜歡鋼琴
他一直都很喜歡彈琴。
只會愛琴音。
現在也是。
將來也會是。
「只是,
工作伙伴關係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