線行

戀愛十部曲 第一章

手柔軟地一舉，換來的卻是沉實而昂揚的調子，銅片的相擊，弓弦的拉鋸，木管的吹哨，頓時混合一道，像五花百門的顏色一下子倒進來，卻不失協調地融合着。
轉了個姿勢，右手腕俐落地繞個小半圈，然後就是一段自由的舞蹈。音樂隨手的擺動，調上個高兀，再是墜落，輕快而華麗，猶如少女的裙擺。接著，不著痕跡地鑽入耳畔，打進心房裏去。

舞台上的主角，就只有這麼一個。
眾樂器的領導者，

指揮家。

不知從何時起，就憧憬於這背影。
不知由哪時開始，自己就跟這影重疊了。

「ニノ！」
聽到嗎？是人們的呼叫。
他們口中喃喃着那鼎鼎大名的外號，仰首傾慕着舞台中央的才華，明明只是台上與台下的十幾尺距離，但那種非凡的指揮領導天份，已經感覺遙不可及，讓人著迷。

「二宮先生！」
那些不太熟悉這知名指揮家的人，都為迴旋繚繞的聲響吸引着，不認識那身影，卻只可從旁邊左右打聽着，彷彿遇見鍾情的美女，為下次的偶遇，而奔波尋找着那神秘面紗下的名字，亦只能細嚼着他的姓，卻遺憾自己太遲得知那人的存在。

「二、宮、和、也！」

倏然驚醒過來，二宮和也放下了手上的原子筆，思緒跑回家中的客廳，回望身後的一臉怒容，笑了。
「你、你回來了？相葉先生。」
「當然！你只顧沉淪在音樂世界，亂揮原子筆，就算家裏來了個賊，你都不知道了吧！」相葉雅紀雙目仍離不開地上的一攤廢紙樂譜。「虧我昨天花了足足三小時去清理這裡，不只這裡，那裡也是。哇，連我房間都是！你看！你看現在廢紙又在那裡，杯麵吃完又不丟，然後餅乾……」

二宮才沒心思聽相葉這房東嘰哩咕嚕的抱怨。
「是是，我現在清理好了沒有？」

二宮和也。
年齡：31歲
職業：無業遊民 和 業餘作曲人
目標：首屈一指的指揮家

指揮家一直都是自己夢想，從六歲第一次去音樂廳，見到那燕尾服、手持指揮棒的男人那刻起，就立志將來有一日要好像他一樣，站在那台上。
沒有什麼特別原因，真的要說的話，就是覺得自己正是這料子、已經被注定了當這行的感覺。
大至西樂團演奏，小至古琴演奏，有指揮家的出現，膝上的手指就會無故地浮動，伴隨段段音樂，一蹦一跳，像心跳的悸動，又像湖面的抖動。該完的，就一下收緊拳頭，聲響聽話地停止，又是一種爽快。
只可惜，自己不是在台上，否則可以跟台上人分享這種愉快。

不過，凡事總有例外。
好像上兩個星期的一月二十五日。

爛透了的表演。

指頭完全一點感覺也沒有，雜亂無章的音符飄蕩在空中，溫和的高峰，激昂的伴奏，根本就連新手都不如。
台下的二宮終於忍不住，打斷鄰座打瞌睡的相葉，說了一句：
「那傢伙，到底懂不懂什麼是音樂？」
迴響倒是蠻多，除了一臉睡眼惺忪的相葉外，還有外頭無數強烈的

鄙視。

二宮抬頭瞥了演奏中的指揮家一眼，側臉倒是頗為迷人的，大眼配雪白膚色。
搞什麼？
原來是靠樣子的。

「啊！」相葉倏然叫了一聲，打亂了二宮的思緒。
「幹嘛？」
「這個………」相葉側着頭，好像此舉可以從腦海中尋找到些什麼。「上次已經想問你的了，應該放在哪好？好像很重要似的，不見了就糟啦。」
二宮沒好氣地白了一眼，接過他手上厚甸甸的文件。那個相葉，可以再多管閑事點。
「戀愛十部曲？」
相葉讀着樂譜的標題。

戀愛十部曲？

戀愛…………十部曲………
今日………

「糟了！」
二宮二話不說，就提起自己的包包。
他不記得今日約了一個指揮家，傾談此曲的事宜！
糟了……久違的生意沒了………
「欸？ニノ，你去哪？發生什麼事？幹什麼這樣急？出了事？」
擺明就是要遲到了吧。
「是否很重要的？今晚什麼時候回來？還趕到回來吃晚飯嗎？」
「不回了！以後都不回了！」
話畢，二宮就關門趕路去，留下一臉愕然、口張得下巴快要掉下來的相葉，蹲坐在地上。
「喂，你不是說要幫清理的嗎？」

二宮對於自己夢想追求的熱誠，總不會比其他人遜色。
為了未來那一瞬，他曾去過美國一趟，在科蒂斯音樂學院修讀，成績還要不差的，只是不知為什麼，一回到日本就

淪落到要寄人籬下。
還要是在相葉的家裏。

想當年在東京，小學的二宮取笑相葉學校成績一敗塗地，笑他一定沒出頭天。
現在？
人家有自己的酒吧了！
自己呢？
這個……就……

唉。

坐了在喫茶店顯眼的角落，當然為的就是可以讓對方一眼就辨別到自己，他不知為什麼那指揮家會選上自己這曲目作演奏，其實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，只是公司的人電話聯絡他，說有人要他今日在此地約見，想借用他的樂章。
為什麼不在公司傾？那裡不是更方便麼？

- 話不定是耍自己的。

這念頭倏然浮上腦海中。

瞄了時間，對方還要比自己遲二十一分鐘。

- 一定是被耍了，知道二宮和也這小子沒有生意，故意給他甜頭，白行一趟。

或許現在有人在附近看見二宮的狼狽而偷笑。
二宮環視四周，
其他人都好「正常」。

「喂，」前方驀地出現一男子，二宮不太喜歡他的語氣。「你就是二宮和也？」
「嗯。」
未等他的回應，對方已坐在二宮對面，侍應來問他點什麼飲品，他只是擺擺手說不需要，看來不會談很久。
「我要的東西呢？」
「欸？」
對面男人嘖了一聲。「我說你作那首樂譜，難道你以為來這裡幹麼？」
二宮努力沉着氣，算有禮地雙手遞給他，當他直視男人的臉龐，覺得有點面善。
在哪兒見過面呢？
但是，他認識的人沒有這樣的臭脾氣。
應該這樣說，在東京二宮認識的人就只有相葉，還有公司幾個人。
接過樂譜的他，隨便掀了掀，上下掃視過每一頁，有點懷疑他是否真的在看。
「走吧。」
「欸？去哪？」
只見他理所當然地站起來。
「去我家。」
「等等……」二宮有點驚悸地不知將視線放在哪，無故地臉上一陣熱。「去你家幹麼？」
對面的人好像覺得二宮無藥可救，深長地歎了口氣。「你覺得這裡有樂器可以用嗎？」
二宮無言以對。

那人的家不算大，在公寓的二樓，四壁牆加一間廁所，略大的床都是放在廳旁的簾後，除了床和茶几，這單位就只有樂器，鋼琴、小中大提琴、大小號、單雙簧管、牧童笛等。
那傢伙是工作狂麼？
「這裡是我工作室，」他一入到屋就忙着將樂器放好，以騰出位置。「我老家不是在東京。」
他這樣答二宮。
「那麼，你名字呢？我無可能連買我作品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吧。」
「我叫櫻井翔。」明明在說自己的名字，櫻井卻連頭也不抬，好像事不關己。「還有，我不只買了你的作品，」
他起身，走近二宮。
不好的預兆竄上來，卻只能順本能往後退。
「我還買了你的人。」
未反應得及，二宮已被他一手困了在門前，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態，只是知道臉龐這距離令他不知覺地臉紅心跳，那雙睫下圓滾的眼眸在白晢的膚色上—

等等！
大眼？白皮膚？
那個唯一令他對音樂無趣的指揮家？

他說自己叫櫻井翔。
櫻井，那個名字………

櫻井似乎沒給他思考的餘地，在寛身褲的手一拽—
「喂！你在做什麼？」
「剛才在喫茶店已經對一個問題好好奇了。」
沒有理會二宮的反抗，毫不掩飾地，滑過細軟而令人瘋狂的腿側，手一碰到那四角褲胯間的幼嫩，從根部到頂端，沒有一絲遺留的空間，徘徊地描繪着那形狀。
「不、不要碰……嗯………」
哪有人野蠻到第一次碰面就做？
有，

二宮現在可以答你。
前面的人正是好例子。

二宮努力地掙扎櫻井的懷裡，但沒想到這些舉動都好像在求對方給予更多，同為男人，櫻井的手臂力之大卻令二宮完全陷入窘困。
「哼，想不到你身體這麼淫蕩呢。」
二宮俯首，望向那個被男人把玩到昂首的器官，很快他又撇過頭，避過自己的尷尬。
「你知不知道我想問你什麼呢？」
「誰、誰會曉得………啊……放開………」
一手持續套弄，另一手摟住沒點肉的纖腰，二宮肩上被一個使力，重心傾後，失了平衡。本以為自己快要掉下地上，心一懸，誰知身後的竟是一張床！
他更清楚櫻井想幹什麼了。
櫻井唇畔貼近泛紅的耳背，那個令人瘋狂的弧度。「你當然不知道吧。我看着的那些彈跳有力的音符，適中恰好的休止，我就估到你一定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。」
明明是褒獎的說話，卻聽在耳中格外諷刺。
嫌唯一的布料礙事，櫻井索性脫下二宮的最後防線，不知手指何時已染上的潤滑，冷不勝防地闖進未經人事的境地。
「啊—」
又如後庭被撕裂的感覺，櫻井似乎明白這種痛苦，他摳弄着二宮肛門的內壁，那份柔軟而脆弱的觸感，不時又頂弄着前列線那敏感點，腸液順着指縫直流，漸漸痛楚被直卷而來的快感所淹沒。

- 好想要。

聽到自己埋伏在心底的說話，二宮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原來一個陌生人的挑釁，就可以令自己如此沉淪。
「那份樂譜叫《戀愛十部曲》吧，每一個音調實在太完美了，但是這更令我可以確認一件事，就是那個問題我所猜想的答案。」
二宮已經搞不清他在說什麼，只有頭昏腦脹的感覺在腦海中浮現，好像頭蓋下的全都是空氣，思考的餘地也沒有。
「其實，

你究竟知不知道音樂是何物？」

- 那傢伙，到底懂不懂什麼是音樂？
同樣的語氣，同樣的質疑。
不知那時聽到自己這句話的櫻井翔，
又是抱着怎樣的心態去繼續演奏呢？

臉上一道溫熱，二宮分不清那是為誰而流下，不想服輸，不想被看貶，明明自己就這樣為夢想而努力。
在體內的三指抽出，頓時好像把二宮的心也掏空了一樣，迷離地望向櫻井的慾望，在猶豫的下一秒，他已融化在自己的體內。

「啊—哈……嗯哈……」

滾燙在後穴勾劃出鮮明的形狀。

曾聽有人說過，

做愛是交付身體去思考的途徑。

或許，現在也應什麼都不好想。
放空一切，如解脫自己一樣。

眼中的最後一點清明亦消失去，剩下的就只有本能的渴望和淫靡……